在日本,14歲以下的少年受保護,犯刑事案不需要受刑罰,是謂「少年法」。電影以此為背景,講述森口悠子老師(松隆子飾)如何向殺害她女兒的學生A渡邊修哉和學生B下村直樹復仇,在法理外要他們承擔所犯之事相應的懲罰。14歲是一個關口,所有人(包括學生)都知道少年人14歲前犯案並不需要負責,是以,我們可以把14看為「成人」的年紀,而整套戲也可以看作是「成人禮」。
「成人禮」是社會化的過程。少年人經過各種的考驗獲得在社會生存的知識和技能,然後行禮,被社會確認為成人。現代社會的「成人禮」往往不是領取成人身份證的日子,而是行畢業禮之時。畢業禮標誌著你要脫離家庭和學校的護庇,進到成人社會為自己的人生負責。因此,學校和校服往往就成為青春片的標記。然而,在這片中,學校的失效使長大成人需要另覓途徑。
寺田良輝與群
接替森口教務的寺田良輝(岡田將生飾)是典型的理想化老師,想導人向善,要與學生打成一遍,鼓勵學生關愛和互助。教育的失效並不在於老師過於理想或老師過於邪惡,而是在於所有學生都明白了解如何「玩」教育這個遊戲。因此,片中的學生故意配合老師的教育理想,完全投入到「施教」與「受教」這遊戲中。電影藉著女班長北原美月的告白,道出寺田良輝的天真無知之餘,同時也道出同學們都害怕面對罪惡,害怕面對班裏可能懷有HIV病毒的罪人。於是,他們就更投入的去玩責罪的遊戲,設立責罪的積分排行榜,透過不斷的羞辱和凌辱修哉和直樹,表明自己並沒有沾上HIV,在罪中沒有份,分數越高離罪越遠,但這卻反過來表面他們的恐懼最深。學生透過不斷配合,不斷遊戲,避開他們在成人化中最需要學習的,為自己的罪行負上刑責。
第一道力︰下村直樹的成人式
然而,如何突破學生透過順從遊戲規則避開問題核心的情況呢?就要靠復仇的力度。修哉和直樹就是班裏最需要直面罪惡責難的學生,而森口第一次的復仇就是在一眾學生面前說,她在他倆喝的牛奶裏混合HIV病毒。對此,修哉和直樹生出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︰直樹把自己隔絕,修哉則繼續若無其事的上學。明顯的,在第一次施力下,直樹的少年世界就瓦解,需要思考如何成為「成人」。原本在母親(木村佳乃飾)的保護下,他是個乖乖小孩,天真潔白得如無罪的羊羔,而母親亦相信他沒有殺人,他只是在同學慫恿下協助犯案。但是,在他最終從房間的隔絕中重新出來時,對母親道出真相︰是他,不是修哉,把小女孩殺掉,為的就是要向修哉證明自己不是人間次貨。這告白並不是懺悔,而是顯露,把自己的罪惡從隱蔽處揭露出來,瓦解一切天真無邪,瓦解母親的保護網,最後以殺母完成「成人禮」的儀式。
第二道力︰渡邊修哉的成人式
然後,森口就對修哉加強復仇的力度,以期瓦解他的自我結構。森口從美月口中發現,原來修哉所有行為的指向,是失去母親的寂寞,想要找回母親的關注。是以,不論他研究科學、參加科研比賽,甚至後來殺人,在在都是想吸引母親,這也解釋森口第一次復仇為甚麼不見效︰染上HIV對修哉來說反而是好事,母親會因此想起自己,回到他身邊來。修哉最後想到最終能吸引母親的計劃,就是自殺式的炸彈,那樣他一定可以上頭條,一定可以惹人注目,特別是母親的目光。然而在他按下引爆鍵後,甚麼也沒有發生,卻在森口來電中得知,他的炸彈被森口送到母親的辦公室中,而在他按下引爆鍵的一剎,母親就被炸死。導演在這裏聰明地安排一連串時光倒流的鏡頭,以表現修哉少年自我瓦解的時刻。他終於把一直是他支柱也是夢魘的母親殺掉,血就如淺到直樹面上般淺到修哉面上。支撐著他自我完整的是母親,母親的死亡意味著少年自我的瓦解,而成年自我則建立在直面「我是有罪」這回事上,修哉的「成人禮」就在眾同學的圍觀下完成。至於森口最後現身對他說一切都是「騙你罷了」究竟是真是假已經沒有關係,正如片首森口有否把HIV病毒注射到牛奶中也沒有關係,效果在話說出來的一刻已經成就了,真與假並沒有太大的分別。在宣佈「他染了HIV」的那刻,責罪機制就開動了;在宣佈「你炸死了你母親」的那刻,少年的你瓦解,成人世界歡迎你,縱然你是要為你的罪在地上哀哭切齒。
這種以「我是有罪」來建構自我的方式,乍聽來看似是基督教文化所談的罪。然而這片與基督教文化所不同的是,基督教有「他者之愛」的外力來成為個體的救贖,這片卻在「成人禮」中把一切的保護(不論是母是師長)都殺掉,以這個感罪的身體孤獨地進到殘酷的成人世界,作其一份子。
你好我是在戲院遇到你的那人
在facebook 看到這網頁的連結被吸引過來了 XD
讓我也在這裡說說我的感想
這電影比想像中可怕多了
故事內容和演員表情固然可怕
但最可怕的是
在日本, 只要夠十五歲,也就是高校生,便可以堂堂正正地到戲院看這電影了
German,
不用以「我是在戲院遇到你的那人」來介紹自己吧?我怎會不知道你是German呢?怎會忘記你曾流學日本一年呢?
這戲不論編與導都是上乘,可以討論的地方也很多。
至於15歲可以看這片,其實也沒有甚麼好奇怪,15、18和21真的有這麼大分別嗎?或者,讓年青人早點了解成人世界的殘酷和人性的敗壞也不是不好。這不正正是他們活生生生命的世界嗎?再者,日本文化產品中,如小說和電影,在在都訴說性和暴力,這是他們文化的一部份,或者他們看後未必有如我們的反應,始終大家是基於本位文化前設來理解對方。又再者,不到戲院看,不代表看不到;要看這些片,多的是,多容易。
話說回來,論暴力,香港電影可能比日本的更暴力,世界第一 ^_^,只是我們看慣了,不覺。
以諾,我同意你大部份的觀點,但是用「我是有罪」來建構故事,似乎貼近《罪與罰》多一點。
我的意見詳看:《告白》– 懦弱的死亡宣示 。